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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石破天惊的宣言,像颗哑炮,在死寂的值房里沉闷地炸开,却没掀起预想中的滔天巨浪。

林笑笑脸上那抹惊悚的、仿佛被鬼附身的僵硬笑容还没完全褪去,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在微微打颤的咯咯声。做假账?她居然把上辈子吃饭,

也可能进局子的本事在这种场合、对着两位明显不好相与的顶头上司喊了出来?

完了完了完了!这刚上任第一天,怕不是就要因为公然宣扬舞弊被拖出去砍了?

预想中的***震怒、拍案而起并未发生。左侍郎赵文博那张古板严肃的脸,

像是被瞬间冻结了。他原本就紧锁的眉头,此刻几乎拧成了一个死结,

沟壑纵横的皱纹里填满了极致的困惑和一种……认知被彻底打败的茫然。

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林笑笑,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

似乎想斥责这“大逆不道”、“有辱斯文”的狂悖之言,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那表情,活像一台运行了上百年的老式算盘,

突然被输入了“HelloWorld”这种外星指令,核心处理器彻底宕机,

冒起了无形的青烟。他僵硬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石化了的雕像。而右侍郎钱有道,

反应则截然不同。他脸上那副圆滑世故、仿佛焊上去的笑容,先是猛地一僵,

如同精美的瓷器裂开了一道细缝。随即,那裂缝迅速扩大、弥合,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震惊和……狂喜的光芒!

他那双精明的狐狸眼瞬间瞪得溜圆,瞳孔深处仿佛燃起了两簇贪婪的火!

他甚至下意识地往前探了探他那微胖的身体,***的手也忘了放下,

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发尖、发颤。“做……做假账?!林……林尚书!

您……您是说……您精通此道?!”那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求证,

以及一种终于找到“自己人”的、近乎于顶礼膜拜的激动。他看向林笑笑的眼神,

瞬间从虚伪的热情变成了**裸的、看稀世珍宝般的灼热!空气凝固了。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衬得值房内落针可闻。

林笑笑也被这诡异的寂静和两位侍郎天差地别的反应搞懵了。

她看着赵文博那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再看看钱有道那“饿狼见肉”的眼神,

混乱的大脑艰难地运转起来。等等……情况好像……不太对?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沉默中,

钱有道终于从巨大的狂喜中稍稍回神。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过于失态,干咳一声,

迅速调整表情,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热情中带着我懂你的谄媚笑容。他一个箭步上前,

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似乎想拍林笑笑的肩膀以示亲近,但看到对方身上那件不合体的紫袍,

又硬生生止住,转而极其夸张地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快来人!没眼力见的东西!

林尚书新官上任,案头连杯热茶都没有吗?!速去沏最好的雨前龙井来!

用本官珍藏的紫砂小壶!”他一边喊,

一边极其麻利地、几乎是半推半拽地把还处于石化状态的赵文博往值房外“请”。“赵老!

赵老您看,林尚书初来乍到,想必需要点时间……呃,熟悉环境!整理思路!

咱们就别在这儿杵着碍眼了!走走走,下官那里新得了一罐好茶,

正好有事请教您关于……呃……关于今年漕粮折色的事宜!让林尚书清静清静!

”他力气不小,半推半架,硬是把还没完全回过神的赵文博给“搬”了出去。临走前,

还不忘回头对着林笑笑露出一个心照不宣、充满了鼓励和“期待”的灿烂笑容,

用力地点了点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高!实在是高!

”值房的门被钱有道从外面体贴地关上了。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林笑笑一个人,

面对着堆积如山的账册、三本前任的血泪笔记,

还有空气中残留的、钱有道那过于热情以至于有些油腻的余味。世界……安静了。

林笑笑腿一软,一**瘫坐在那张宽大冰凉的紫檀木官椅上,沉重的紫袍下摆堆叠在脚边。

冷汗再次浸透了里衣,黏腻冰凉。

“做假账……我可是专业的……”她喃喃地重复着刚才那句把自己也吓到的豪言壮语,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股强烈的荒谬感,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间将她淹没。她终于迟钝地、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

在这个名为大乾朝的奇葩官场上,“做假账”这三个字,

似乎……可能……也许……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需要藏着掖着的禁忌?

尤其是在这个烂账成山、猫腻遍地的户部?看看钱有道那反应!那简直是伯乐遇到了千里马!

饿鬼看到了满汉全席!就差当场跪下喊“祖师奶奶显灵”了!

而赵文博……他那副被雷劈焦了的样子,与其说是愤怒于舞弊,

不如说是他恪守了一辈子的规矩和体统,

被这句过于直白、过于接地气、过于挑战他认知极限的宣言,给彻底干报废了!

林笑笑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藻井上繁复的彩绘,

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缓缓飘离这具名为户部尚书的躯壳。

就在她即将彻底陷入“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说那句话”的哲学思考漩涡时,

值房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一个穿着青色吏服、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瘦得像根豆芽菜的小吏,端着个托盘,

上面放着钱有道吩咐的紫砂小壶和一个白瓷茶杯,战战兢兢地蹭了进来。他头垂得极低,

几乎要埋进胸口,脚步轻得像猫,大气不敢出。

“大……大人……您的……茶……”小吏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惶恐,

把托盘轻轻放在书案边缘唯一一小块没被账册覆盖的空位上,然后迅速后退两步,垂手侍立,

身体绷得紧紧的。林笑笑的目光从那精美却显得格外刺眼的紫砂壶上移开,落在这小吏身上。

他瘦削的肩膀在微微发抖,露出的脖颈一片惨白。

那是一种长期处于高压和恐惧下的、深入骨髓的卑微。“你叫什么名字?”林笑笑开口,

声音因为之前的惊吓和虚脱而有些沙哑。小吏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回……回大人话,

小的……小的叫……丁小卯,是……是户部……书办房……打杂的……”“丁小卯?

”林笑笑重复了一遍,这名字透着一股随便又辛酸的味道。“抬起头来。

”丁小卯身体又是一抖,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一点点抬起了头。那是一张过于稚嫩的脸,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蜡黄,颧骨突出,唯有一双眼睛很大,此刻却盛满了惊惧和茫然,

像只受惊过度的小鹿。他看着林笑笑,眼神里没有赵文博的轻蔑,也没有钱有道的算计,

只有纯粹的、对于未知命运的恐惧。林笑笑看着这双眼睛,心头那点荒谬感和自怨自艾,

奇异地被冲淡了一些。她指了指书案对面一张堆满了卷宗的椅子,“把那堆东西搬开,坐。

”“啊?”丁小卯愣住了,眼睛瞪得更大,满是难以置信。

让一个最低等的书办杂役在尚书值房里坐下?这不合规矩!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仿佛赵侍郎会立刻冲进来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搬开,坐。”林笑笑加重了语气,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本官……有话问你。”丁小卯吓得一哆嗦,再不敢犹豫,

手忙脚乱地搬开椅子上那堆沉重的卷宗,然后只敢用半个**小心翼翼地挨着椅子边缘,

腰板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林笑笑没在意他的拘谨,

她端起那杯热气腾腾的龙井,茶汤碧绿,香气扑鼻,一看就是贡品中的极品。她吹了吹热气,

啜饮了一小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稍稍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也让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点点。“丁小卯,”她放下茶杯,

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惊弓之鸟般的少年。“你在户部多久了?平时都做些什么?

”“回大人,小的……小的入部三年了。”丁小卯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

但比刚才稍微流畅了一点。“平时……平时就是……誊抄文书,整理卷宗,

跑跑腿……给各位大人……端茶倒水……”他越说声音越小,头也习惯性地又想低下去。

“誊抄文书?整理卷宗?

”林笑笑的目光扫过书案上那堆积如山的、格式混乱、字迹各异的账册。

“那这些……各州府报上来的账目,你誊抄过吗?”丁小卯点点头,又飞快地摇头。

“抄……抄过一些……但……但很多……小的看不懂……也不敢问……”“看不懂?

”林笑笑挑眉,“哪里看不懂?是数字写得不清楚?还是内容不明白?”丁小卯犹豫了一下,

似乎在斟酌措辞,最后鼓起一丝勇气,小声道,“都……都有。有的账册,

字写得……像……像鬼画符……小的只能依葫芦画瓢描下来。

还有……有的地方写的收成是‘谷多少石’,可旁边又写‘折银多少两’,

小的……小的算不清到底是多少……还有……”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更白了,

声音压得更低。“有的账册……前面写的数字,

后面汇总的……对……对不上……差好多……小的……小的不敢说……”林笑笑的心沉了沉。

连一个底层负责誊抄的书办杂役都能轻易看出账目混乱、数字对不上,

可想而知这户部的账目烂到了什么地步!简直就是个筛子!不,是渔网!

还是破洞百出的那种!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一些。

“那……你见过之前几位尚书大人吗?他们……平时都做些什么?”提到前任尚书,

丁小卯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眼中恐惧更甚。他咽了口唾沫,声音细若游丝,

…第一位大人……很凶……天天拍桌子骂人……说账目是狗屎……后来……后来有一天晚上,

了……有人说……说是翻墙跑的时候……崴了脚……被野狗……叼走了……”他打了个寒颤,

显然那传言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第二位大人是位女大人,很……很厉害的样子,

带了好些画着格格的纸让大家照着填,可……可赵侍郎说不合规矩,下面的人也不好好填。

后来……后来女大人查账查得很晚,有天早上值夜的说听见她屋里有瓦片掉下来的声音。

再后来女大人也……也不见了,

值房里……值房里还少了一箱子银稞子……”丁小卯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后怕。

“第三位大人,他……他不骂人,也不怎么说话,就是……就是整天对着账册念念叨叨。

说什么‘数据清洗’、‘特征工程’,还……还拿炭笔在墙上画了好多好多谁也看不懂的符,

像鬼画符。后来……后来有一天,他……他突然把那些符都擦了,说……说‘老子不干了,

这破代码老子重构不了’。然后……然后也走了,走的时候,

把他自己带来的那些亮晶晶的小石板都砸了……”丁小卯的描述虽然混乱,

带着孩童般的质朴和恐惧,

却无比真实地勾勒出前三任穿越者在这里遭遇的困境和最终的崩溃逃离。金融男的愤怒咆哮,

注会女的***受阻与惊魂夜,码农的算法理想在数据泥潭中彻底破灭……林笑笑沉默地听着,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紫檀木桌面。恐惧依旧存在,

但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属于社畜会计的职业性麻木和破罐破摔的狠劲,正在心底悄然滋生。

前任们跑路,是因为他们还想“改革”,还想“建立体系”,还想“做真账”!结果呢?

撞得头破血流。皇帝看似支持,实则把他们当成了试探水深、吸引火力的棋子。

而她林笑笑呢?她有什么?她没有金融男的雄心,没有注会女的坚持,更没***农的技术。

她只有一个上不了台面、却在这个烂泥潭里可能意外好用的“技能”——做假账!

既然真账做不了,也不想做,做了死更快,那为什么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钱有道那饿狼般的眼神,就是最好的证明!在这个地方,

“假账”或许才是真正的“通行证”?至少,是暂时的保命符?

一个极其大胆、极其疯狂、也极其符合她林笑笑“职业特长”的计划雏形,

开始在混沌的脑海中浮现。她抬起头,看向依旧紧张得快要晕过去的丁小卯,

脸上那点麻木的平静里,硬生生挤出一丝极其不自然、却足够让丁小卯安心的“温和”笑容。

“小卯,”她的声音刻意放缓,带着一种“领导关心下属”的虚伪腔调。“别怕。

本官看你是个老实孩子。以后,你就跟着本官,专门负责……嗯,整理本官需要的文书卷宗,

端茶倒水这些琐事,也归你了。明白吗?”丁小卯猛地抬起头,

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茫然。跟着尚书大人?!这……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虽然这位新尚书看起来怪怪的,说话也吓人,但至少……至少没骂他打他!

他忙不迭地用力点头,声音都带了点哭腔,“明……明白!谢大人!谢大人恩典!

小的一定……一定尽心尽力!”“很好。”林笑笑满意地点点头,手指随意地敲了敲桌面,

目光投向那堆积如山的账册,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现在,去给本官找几样东西来。

”“大人您吩咐!”丁小卯立刻挺直了腰板,仿佛被赋予了神圣使命。“第一,找几本,嗯,

最干净、看起来最顺眼的账册来,就那种字写得还算工整,数字看起来……呃,

大概也许可能……能对得上的。”林笑笑努力回忆着上辈子做账时筛选优质客户的标准。

丁小卯茫然地眨眨眼。“干……干净?顺眼?”户部的账册还有这玩意儿???“对!

就是那种看起来不那么像鬼画符的!”林笑笑强调,“第二,去库房,给本官领……嗯,

十刀……不,二十刀最好的宣纸!要厚实、光滑、吸墨好的那种!再领几块上好的松烟墨,

两支……呃,小楷狼毫笔,要尖细好用的!”她开始准备作案工具。“第……第三呢?

”丁小卯努力记住。“第三,”林笑笑的目光变得深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去打听一下,最近一个月,或者最近几天,有没有哪位宗室勋贵、或者……嗯,

宫里比较得宠的娘娘、或者哪位权势赫赫的大人家里办过什么喜事?

比如娶亲、生子、寿辰……总之,就是需要花钱、而且花了大钱的那种!懂吗?

”丁小卯虽然不明白这位新尚书要干嘛,但听到打听权贵,本能地又缩了缩脖子,

还是用力点头。“懂!小的……小的这就去打听!

户部……户部书办房那边……消息……消息挺多的……”“很好,去吧。”林笑笑挥挥手,

“记住,嘴巴严实点。”“是!大人!”丁小卯如蒙大赦,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飞快地溜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值房里再次只剩下林笑笑一人。

她端起那杯已经温了的龙井,一饮而尽。苦涩的茶汤滑过喉咙,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清醒。

她站起身,走到那堆积如山的账册前,目光扫过那三本前任留下的血泪笔记,

最终停留在那本深蓝色的《大乾财政崩盘实录及跑路指南》上。她伸出手,不是翻开,

而是将它连同另外两本一起,拿起来,走到角落里一个积满灰尘、用来装废纸的大竹篓前。

“对不起了,前辈们。”她低声自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们的经验,

不适合我这种……没理想的咸鱼。”手一松。“噗通”、“噗通”、“噗通”。

三本凝聚了三位穿越者智慧、血泪和怨念的笔记,被无情地丢进了废纸篓,溅起一小片灰尘。

林笑笑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转身走回书案。

堆账册里最上面一本——封皮写着《永州府·景和二十三年·秋粮赋税总录》——随手翻开。

入眼依旧是那熟悉的、如同鬼画符般的毛笔字,数字写得歪歪扭扭,墨迹深浅不一,

收粮的石数和折银的两数混杂在一起,后面的汇总栏,一个简单的加法,

结果明显算错了两位数。林笑笑看着这堪称灾难的账目,嘴角却艰难的向上扯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惊悚,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属于老会计的职业性评估。

“嗯……”她拖长了调子,手指轻轻点着那错得离谱的汇总数字,

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残次品。“底子……是够烂的。”御书房里静得可怕,

只有鎏金兽首香炉里逸出的龙涎香烟雾,在凝滞的空气里无声盘旋。紫檀木御案上,

那本被朱笔批注得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永州府秋粮赋税账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烫得林笑笑指尖发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

皇帝萧玄斜倚在宽大的龙椅上,明黄的常服衬得他面容愈发俊美,也愈发深不可测。

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

哒、哒、哒……每一声都精准地敲在林笑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他脸上没什么明显的怒意,

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笑意比寒冬的冰凌更冷,带着洞穿一切的玩味。

“林爱卿,”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这账册……批注得甚是精妙啊。

‘粮耗比例超出常理,建议核查仓储’、‘折色银价与市价相差悬殊,

疑有克扣’、‘前后数字不符,逻辑混乱,

需重新核算’……”他慢悠悠地念着林笑笑用朱笔写在空白处的批注,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她脸上。“条理清晰,切中要害,火眼金睛。

这可比你前任们只会拍桌子骂人或者对着墙壁画符,强太多了。”他微微倾身,

那双深邃的凤目如同寒潭,牢牢锁住林笑笑惨白如纸的脸。“所以,爱卿告诉朕,

这账……是真是假?”完了!彻底完了!林笑笑脑子里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冻住。

皇帝不仅看穿了她做的假账,还把她用来遮掩真相的批注当成了讽刺的证据!这哪里是夸奖?

这是钝刀子割肉!是猫捉老鼠的戏弄!“陛……陛下……”林笑笑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打了结,

膝盖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

“臣……臣有罪!臣……臣该死!”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让她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除了认罪求饶,她根本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在绝对的权力面前,

她那些引以为傲的“专业技巧”,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破。

预想中的***震怒并未降临。御书房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只有林笑笑压抑的、恐惧的抽气声在回荡。许久,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起来吧。”萧玄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甚至带上了一丝……疲惫?林笑笑以为自己幻听了,惊疑不定地抬起头。

萧玄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龙椅,正背对着她,负手站在巨大的雕花窗棂前,

望着窗外被夕阳染成一片金红的殿宇飞檐。那挺拔的背影,

在暮色中竟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和孤寂。“林笑笑,”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全名,

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明了的事实。“你做的那些账,很漂亮。表面功夫,

天衣无缝。连赵文博那个老古板,都破天荒地夸了你一句条理渐明。”林笑笑的心猛地一沉,

不敢接话。“钱有道那个滑头,更是把你引为知己,”萧玄的语调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天天在朕面前拐弯抹角地夸你识大体、懂变通,恨不得立刻把你拉上他那条破船。

”他缓缓转过身,夕阳的余晖勾勒着他俊朗的侧脸,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古井。

“你是不是觉得,朕很蠢?蠢到会被你这点小伎俩蒙蔽?蠢到会相信,

一个能把假账做得如此‘完美’的人,会看不懂真账里的那些猫腻?”“臣……臣不敢!

”林笑笑慌忙又低下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不敢?”萧玄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

“朕看你胆子大得很。一个敢在户部尚书值房里,

对着两位侍郎喊‘做假账我是专业的’的人,还有什么不敢的?”林笑笑的脸瞬间红得滴血,

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原来自己那天的“豪言壮语”,

早就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皇帝耳朵里!“起来说话。”萧玄再次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林笑笑不敢再跪,手脚发软地挣扎着爬起来,垂着头,像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知道朕为什么留着你吗?”萧玄踱回御案后,手指轻轻拂过那本刺眼的假账册,

“不是因为你的假账做得有多好。”林笑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因为,

”萧玄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林笑笑。“你至少,让户部这台生锈散架、到处漏风的破车,

表面上看起来……能动了。”林笑笑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

萧玄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复杂、带着浓重自嘲意味的弧度。“真账?呵。

你以为朕不想看真账?你以为朕不知道这大乾的国库早就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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