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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薇这一笑,如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

顾晏整个人都看呆了。

三年了。

他从未见她如此笑过。

她平日里总是端庄守礼,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疏离,像一尊供在庙宇里的玉菩萨,圣洁,却也冰冷。

他总觉得,是这侯府的规矩束缚了她,是他的冷漠冰冻了她。

【她笑了。】

【她笑起来真好看。】

【像……像天上的月亮掉进了我怀里。】

【完了,心跳得好快,要跳出去了。】

【她为什么笑?是因为我说她贪图荣华富贵,她觉得好笑吗?】

【我刚刚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沈玉薇听着他脑子里那兵荒马乱的声音,从“心上人好美”瞬间切换到“我是不是又搞砸了”的自我怀疑模式,笑意更深了。

她收敛了笑容,故意板起脸:“侯爷不欢迎?”

“没有。”

顾晏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又快又硬。

【欢迎!怎么可能不欢迎!我恨不得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

【但是不能表现出来,要矜持。】

【她会觉得我没见过世面。】

沈玉薇忍着笑,点了点头:“那就好。那我……就继续叨扰侯爷了。”

说完,她福了福身,转身便要离开书房。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顾晏硬邦邦的声音。

“等等。”

沈玉薇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只见顾晏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叫住她了,然后呢?】

【说点什么啊!气氛这么好,快说点好听的!】

【说‘天晚了,我送你回去’?不行,太刻意了。】

【说‘刚才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不行,太卑微了,有损我侯爷的威严。】

【说……】

在他脑内天人交战的时候,沈玉薇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她挑了挑眉:“侯爷还有何吩咐?”

顾晏被她一问,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脱口而出:“明日起,你的月例,翻倍。”

沈玉薇:“?”

【她不是喜欢荣华富贵吗?给她钱!女人都喜欢钱!】

【翻倍够不够?要不……三倍?】

【不行,加太多了,会显得我很心虚。】

【她怎么不说话?是嫌少吗?】

沈玉薇看着他一脸“我很有钱快夸我”的别扭表情,听着他脑子里“她怎么还不高兴是不是给少了”的忐忑声音,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男人,脑子里的回路是不是跟正常人不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想要撬开他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的冲动,淡淡地说道:“多谢侯爷。不过,比起银子,我更想要些别的。”

顾晏的眼睛瞬间警惕起来。

【别的?什么?】

【她想要什么?】

【难道是……兵权?她爹让她来图谋我的兵权?】

【不对,她爹是个老顽固,忠君爱国,不会做这种事。】

【那她想要什么?难道是……想让我废了武功,陪她游山玩水?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可惜我这一身武艺。】

沈玉薇听着他越跑越偏的脑洞,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决定不跟他绕圈子了。

“我嫁入侯府三年,侯爷从未与我同桌用过一次晚膳。”她看着他,目光清澈,直白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从今晚开始,我希望侯爷能陪我一起用膳。”

说完,整个书房都安静了。

顾晏愣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沈玉薇想要的“别的”,竟然只是……一起吃顿饭?

【一起吃饭?】

【就这么简单?】

【她……她不是想跟我划清界限吗?为什么又要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要说话吗?说什么?聊天气?聊兵法?她肯定不爱听。】

【万一我又把气氛搞砸了怎么办?】

【可是……她主动要求的。】

【她想跟我一起吃饭。】

【四舍五入,她就是想跟我在一起!】

沈玉薇看着他脸上那副从“震惊”到“恐慌”再到“狂喜”最后又归于“面无表情”的复杂变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跟这个男人沟通,要是没有读心术,大概早就被他气死了。

“侯爷若是不愿,便当我没说。”她以退为进。

“愿意!”

这次,他的回答快得惊人,甚至带着一丝急切。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立刻补充了一句,试图挽尊。

“……反正,我也要吃饭。”

【天啊,我刚刚是不是太大声了?吓到她没有?】

【我为什么要加后面那句废话!显得我好不情愿!】

【顾晏,你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沈玉薇假装没听见他内心的哀嚎,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一言为定。晚膳时分,我让厨房备好酒菜,在清晖院等侯爷。”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书房。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顾晏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坐回了椅子上。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

【她要跟我一起吃饭。】

【她还要准备酒菜。】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关系,可以缓和了?】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堆五彩斑斓的纸屑,那是他差一点就失去的珍宝。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捡起一片,放在手心。

【还好……还好她没走。】

【以后,我一定……一定对她好一点。】

【话要好好说,不能再气她了。】

【嗯,从今晚的晚饭开始。】

……

清晖院。

沈玉薇刚回来,贴身丫鬟春桃就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担忧。

“**,您……您真的把和离书给侯爷了?”

春桃今天一早就看到沈玉薇在写和离书,劝了半天也没劝住,急得眼眶都红了。

沈玉薇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笑了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她能听到心声的部分。

“……所以,我不走了。”

春桃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不走了?**,侯爷他……他把月例给您翻倍,您就不走了?”

在春桃看来,自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情冠绝京城,怎么可能是为了区区几两银子折腰的人。

沈玉薇知道她误会了,也不解释,只是神秘地笑了笑:“银子是小,重要的是,我发现了一件比银子有趣得多的事情。”

“什么事啊?”春桃好奇地问。

沈玉薇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不告诉你。”

她现在心情极好,三年来积压在心口的郁气一扫而空。

她吩咐道:“去小厨房,告诉王大娘,今晚做几样侯爷爱吃的菜。对了,再温一壶青梅酒。”

春桃却面露难色:“**,我们……我们不知道侯爷爱吃什么呀。”

成婚三年,侯爷从未在清晖院用过一次膳,她们对他的口味喜好,一无所知。

沈玉薇闻言,也愣了一下。

是啊。

她不知道。

这三年来,她就像一个被困在精美笼子里的金丝雀,世界的中心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庭院,和那个永远不会为她停留的男人。

她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镇北侯”这个冰冷的名号。

不过……

现在不一样了。

沈玉薇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她不知道,但总有人知道。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一个娇柔的女声响起。

“姐姐,听说你身子不适,妹妹特地来看看你。”

人未到,声先至。

沈玉薇和春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喜。

林婉儿,顾晏的远房表妹,自一年前住进侯府,便时常以各种理由出现在顾晏身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以前的沈玉薇,心灰意冷,懒得与她计较。

但现在嘛……

沈玉薇看着款款走进来的林婉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不就……来了一个知情人吗?

林婉儿一进门,便亲热地拉住沈玉薇的手,满脸关切:“姐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侯爷又惹你生气了?唉,表哥就是那个脾气,姐姐你别往心里去。”

她嘴上说着劝慰的话,眼底却藏着一丝幸灾乐祸。

沈玉薇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淡淡一笑:“多谢妹妹关心,我没事。只是在想,今晚该给侯爷准备些什么菜色。”

林婉儿一愣,随即掩唇笑道:“姐姐要亲自为表哥下厨吗?姐姐真是贤惠。不过,表哥的口味可挑剔得很呢。”

她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说道:“比如,表哥从不吃鱼虾之类的河鲜,嫌其腥气。他最爱的是鹿肉,尤其是炙烤鹿肉,配上西域的香料,每次都能多用一碗饭呢。”

说完,她期待地看着沈玉薇,等着看她因为不知丈夫喜好而流露出尴尬和难堪。

然而,沈玉薇只是静静地听着。

因为就在林婉儿说话的同一时间,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谁说我爱吃鹿肉?”

顾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他目光如刀,冷冷地落在林婉儿身上。

林婉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而沈玉薇的脑海里,清晰地响起了顾晏的内心独白。

【这个女人又在***!我什么时候爱吃鹿肉了?那玩意儿又干又柴,塞牙缝!】

【我明明……最喜欢的是桂花糯米藕啊。】

【小时候,母亲做的桂花糯-米藕,甜甜的,糯糯的。】

【后来……就再也没吃过了。】

沈玉薇的心,猛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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